073、情报(求月票) (第1/3页)
天亮了,整座城市从沉睡中渐渐苏醒。
今天的天灰蒙蒙阴沉沉的,犹如一块巨大的铅块,沉甸甸压在城市上空。
渝中中山四路巷口的扫地声刚响起来,丁浩就爬了起来。
他穿上挂在床头的皮棉袄,戴上毡帽,趿拉着灰不溜秋的棉鞋,在家里找吃的。
屋里乱七八糟的,衣服毛巾锅碗瓢盆落得到处都是,凌乱不堪,扒拉了半天,并没有找到吃的,他只好出门。
一股冷风吹来,冬日的寒意让丁浩打了个哆嗦。
他裹紧衣服,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嘟囔了几句,穿过一道巷子,走进了一家挂着“吉祥川菜馆”招牌的饭馆。
饭馆很小,正中间的火炉上架着一口铁锅,此刻正咕隆咕隆地冒着热气儿。
铁锅边上坐着一个鼻梁上有道伤疤的光头壮汉,他穿一件黑色风衣,领口敞开着,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黑色警服,领口铭牌上有第八分局的字样。
他坐在马扎上,温着一壶酒,自酌自饮。
丁浩看起来和光头很熟,讨好地叫了一声:“队长。”
光头看也不看他,掀开锅盖,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肥肉,吸溜吸溜吃着,根本顾不上说话。
肉有点烫嘴,但丁浩的目光却紧紧盯着,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在闪烁,喉咙微微滚动,看着光头大快朵颐,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嚼完嘴里的肉片,光头这才斜眼扫了他一眼,问道:
“你有情报汇报吗?”
丁浩张了张嘴,沉默了。
他39年11月从黔训班毕业分派到山城警察局第八分局已经一年了,寸功未立。
黔训班成立于38年12月,设游击、情报、行动、会计、电讯、缉私六个大队,学生900余人。
丁浩学的正是情报专业。
因黔训班是临训班的续班,也叫黔训班二期。
但后娘养的就是后娘养的,即便喊出“临黔不分家”的口号也无济于事,二者之间的待遇天差之别。
由于临训班是第一批大规模训练出来的特务,文化素养又高,加之军统局成立后急需有学历技术的青年干部,因此戴老板对这批人宠爱有加。
他亲自挑选到局本部的几十人,都得到了重用,不是去甲室做了助理秘书,就是安置在人事处等内勤单位,如今都当上了股长、副股长。
其他不在内情的学生也在外勤的区、站、组混得如鱼得水,官阶也提升到了上尉或少校。
而他丁浩混了一年,还是一个少尉。
倒不是他丁浩自甘堕落,不努力,实在是“空有屠龙之技”,却无施展之机。
旁边就是红党山城办事处,但那又如何,人家是公开机关,如今国红合作,不能查,也不能抓,只能跟个踪盯个梢,搞点鸡毛蒜皮的情报,聊以自慰。
“胸怀万千丘壑,志比鸿鹄高飞,奈何困于浅滩,才情尽付流水。”
每次想到这句话,丁浩就暗自神伤。
他情报专业出身,曾梦想着凭借专业技术,从各种各样雪花一样飞来的情报中,通过辨别、分析、抓取,筛选出最有价值的那一份,从而一举跃入戴主任的眼中,做一个有名号的特务,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寂寂无名,还时不时被人“耗子耗子”的呼来唤去。
他丁浩可不是耗子。
但你不愿意又如何?
到现在才发现,所有的梦想和努力,在落魄的时候,连一个馒头都换不回来。
他要离开,调离这个地方,到能发挥自己价值的地方去,这一刻,这个念头无比坚定。
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队长,丁浩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把刚刚心里念叨了几遍的腹稿又快速过了一遍,然后尽量平静地说:
“情报肯定要搞,也不是我搞不到,我一直在想办法,只是这个地方,实在是”
队长砸吧了下嘴,似乎早已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他直接打断丁浩,问道:“你来多久了?”
“一年零一个月。”丁浩赶紧答道。
“你直接说吧,想去哪儿?”
队长直截了当把丁浩弯弯绕绕的腹稿砸了个稀碎,他愣了一下,然后磕磕巴巴地说:
“我,我只是想换个地方.”
“你想去哪?”队长又问了一遍。
见队长语气坚决,丁浩不敢再兜圈子:
“我是想,能够调到情报处,那里能发挥我的专业,我也能跟着前辈多学习,多进步。
我还是希望能够历练历练,我不怕吃苦.只要队长能将我的申请转递上去,您就是我的贵人,我这辈子感激不尽。”
队长握着匕首剔肉的动作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情报处?你怎么不说去甲室呢?那里距离戴老板更近,更方便你进步。
呵呵,情报处长你认识吗?不认识。科长呢?也不认识。你知道情报处的门朝哪边开吗?大白天的做白日梦。”
说完这话,他剔下一块肥肉放入嘴巴咀嚼着,完了,端起一旁温好的酒就像送客一样摆摆手。
丁浩明白了,但他并没有走,只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队长。
队长嘬了一口酒,表情已经不耐烦了:
“站着干什么?我要是你现在就出去找情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今天过年,我们忙,红党也忙,忙就容易犯错误,万一瞎猫逮住死耗子呢?”
丁浩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队长直接喝道:“滚蛋。”
见他真的动怒了,丁浩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从哨点出来,丁浩脸色憔悴,黄包车、小轿车一辆辆从他眼前经过,他都恍若未闻。
直到肚子实在熬不住了,他才长出一口气,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走向远处一个卖煎油饼的小摊。
“来两个油饼。”
小贩麻利地拿过一个木夹,用油纸装了两个煎好的油饼递给他。
丁浩接过来转身就走。
“钱,先生,你还没.”
丁浩猛地转身,轻蔑笑着,撩起衣襟一角。
看到黑洞洞的手枪,小贩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直到丁浩的背影消失,他才气冲冲嘟囔了一句“狗特务”。
这边丁浩狼吞虎咽地吃着油饼,穿街走巷,很快进入一幢三层小楼的阁楼。
这里是他的据点,窗帘后面架着一部望远镜,它的对面正是红党办事处。
吃了油饼,他摸了摸棉袄,半天才找出一根皱巴巴的烟,但又找不到火柴,索性直接将烟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口腔,让他精神不由一振,立刻坐在望远镜后窥视起来。
这一盯就是几个小时。
从天刚亮到中午,半天时间又过去了,他扶膝而坐,眼睛酸了,脚麻了,肚子又饿了。
“唉。”
丁浩长长叹了口气,婆娑着冰冷的望远镜,他准备在坚持到天黑的时候放弃。
在这个冷漠的城市,从事着怀疑别人的行当,感受到的也只是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缺乏,有的只有怀疑、冷漠和无视的眼光,他从来没有对这种冷漠体会得如此深刻,在今天,在大年三十。
他想着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再见到像自己现在这样落魄不堪的,一定要伸把手哪怕给他个十块八块不,一定带他吃顿饱饭去!就像他现在在想的,队长锅里的肥肉,真香。
恍恍惚惚之际,丁浩耳边听到了一阵汽笛声,忙凝神去看。
就见一辆罩着帆布棚的吉普车停在办事处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灰蓝色军装的军官。
清瘦,四十上下,腰间扎着武装带,别着驳壳枪,身后还跟着一个打着绑腿的警卫员。
瞄了一眼车牌号,丁浩一眼看出这辆车是从成都来的。
然后办事处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灰蓝色军装的中年人,胸口有口袋,这是干部的标注。
这人丁浩认识,是办事处的机要秘书,黄秘书,是他长期监视的对象。
黄秘书显然和来人是老相识,两人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拉手拖臂谈笑着走了进去。
随着吉普车驶入,办事处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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