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破绽多周旋 (第2/3页)
接着,便又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摊子。
“娘,他为何见了你就走?”
这么一算下来,也是有好些时日没吃过这甘甜的砂糖了。
吃完之后,一伸手,却是还要。
“下次!下次再来!”
虽然她并不能理解读书人所谓的秉性和风骨。
但看到这般样子,心里却也很是酸楚。
不摆摊子,就没有收入。
张学究问道。
“因为娘做错了事……”
张学究的娘说道。
张学究问道。
“错在坏了人家的规矩……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尤其是人家的规矩立了,就不能改!”
张学究的娘亲说道。
没有收入就会挨饿。
拿到最后,却是连一天一个白皮烧饼都吃不上了。
“做错了什么事?”
书本怎么个吃法儿?
却是本地对于教书匠的俗称。
教书的,那就是吃书本儿的。
张学究听不懂话中的意思。
但看向自己娘亲和那位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时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尊敬了起来。
他的一位堂叔,现在还在吃书本。
那堂叔还算是颇有祖产。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收拾出了两间空房,当做塾屋,开门授课。
一间屋子转交张学究这样的孩子启蒙。
不是有言道,书中自有千钟粟?
那吃书本,吃的就是这千钟粟。
张学究是被他爹领着去拜师的。
这位堂叔客气的轻张学究父子用饭,喝茶。
可当吃完饭后筷子一落桌,立马板正了脸,挺直了腰背,让家人撤去了饭桌,自己高坐在堂上,对这张学究说“
“现在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心无旁骛,全神关注!不可有二心,不可生三意,不可观旁处,不可问汝父!”
另一间则是能够提笔写文章的大孩子。
都是本家同姓,自是也好说话。
只不过这读书做学问的事可马虎不得。
这套切口,是张学究在家时,他爹教给他,并且熟练背诵过得。
爷俩不知在家中演练了多少次。
但今日这般阵势,让张学究却还是有些紧张。
“是,小子定当全神贯注,定当心无旁骛,定当无二心,定当无三意。定当不观旁处,只扪心自省。定当不问家父,只从天顺道。”
张学究说道。
却是一连说了六个“定当。”
接着就是一番可否可否的官样文章。
无非是考评一番张学究的秉性,人品罢了。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有什么思绪?
前两个“定当”,却是说了个颠倒……
不过这小错,却是无伤大雅。
又是本家子侄,他堂叔不会计较。
这岂不是多次一句。
他爹却说,世上很多事都是走个流程,装装样子。
看上去是无用功,浪费时间。
来之前的路上,他爹告诉张学究,这些问题你根本都不用听,只需要客气谦卑的回答一声“可”就好。
张学究却是想不明白……
既然不用听,那为何还要问?
若是二者缺一,这年却是也不像个年了。
什么事情都有它的标志。
那些是过年的标志,而这些就是拜师读书的标志。
但若是少了些花里胡哨的空架子,人们也就不会对其那么重视。
就好像过年时,现在谁都知道没有那吃小孩儿的怪物。
但还是要把那新桃换旧符,扬杆点鞭炮。
很轻松的就说完了一串字“可”。
本家堂叔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带着父子二人走到后堂。
他爹让张学究不要深究这些形式。
只消得记住自己的嘱咐,然后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就好。
这对于机敏的张学究来说自是不难。
“禁声!”
张学究伸手指着牌匾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者时,忽然被本家堂叔一巴掌把手拍下,还让他闭嘴。
张学究下了一跳,望向自己父亲是,看到他却是也一脸严肃。
里屋中顾着十副肖像。
每一幅肖像上海都有一块牌匾。
“博古……”
张学究的父亲手持烛台立在侧面,本家堂叔拿着拿着三炷香点然后,从右至左,对着每个画像挨个敬香。
头顶香三鞠躬,而后嘴里悄声念叨一顿。
本家堂叔背对着张学究,他看不见正脸。
只好收起不解,一本正经的站在那。
本家堂叔和张学究的父亲低头静默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猴,两人便开始忙乎。
一人点蜡,一人拨香。
“磕头……”
父亲不敢高声语,用气声说出了这两个字。
张学究这才坦然上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但父亲的双唇却也是不住的上下碰撞,似是和本家堂叔所念叨的一模一样。
待本家堂叔鞠躬年到完,把香插上去之后,便往那旁侧一撤身子,对着张学究一招手,指了指画像下放置的一个蒲团。
张学究不解其意,一脸茫然的看了看父亲。
张学究心眼儿实在,十副画像,三十个响头,每一个都磕的扎扎实实。
结束后,脑门上还多了一片红晕。
一排画像的罪左侧,摆着一张小几,两把太师椅。
后堂铺的是木板,不是青砖。
木板下用龙骨高高的撑起来,却是悬空。
这让磕头的人不必费多大气力,就能发出很响的声音。
张学究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本家堂叔朝那小几走去,互相谦让了一番,便同时落座。
本家堂叔先开口,让张学究给他的父亲和自己叩头敬茶。
父亲三个,本家堂叔一个。
小几上有一把茶壶,两个茶杯。
茶壶盖子紧扣,壶嘴正在悠悠的冒着热气。
一看就是新沏的。
这回,本家堂叔倒是没有推辞。
客气的结果后放在了小几上,送父子俩出门。
今日拜师,读书要明日开始。
待这些做完之后,拜师才算是彻底结束。
因为是本家子侄,张学究的堂叔并没有收受学金。
一番推脱后,张学究的父亲却也收起了那攒着银两的红纸包,转而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吊肉干,当做礼敬。
张学究想了想说道。
这确实让他父亲脸上有些挂不住……
送你来读书,是为了让你体面,让你做那人上人。
送至大门口时,本家堂叔忽然问道:
“羽书,将来读了书想做什么?”
“我想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
张学究的父亲客气的说了几句谦辞。
也不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还是当真如此想。
好在日后张学究的书,读的的确不错。
摆个破摊子,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那本家堂叔却是大笑着说道:
“行医人游历四方,只为悬壶济世;读书人分黑辨白,替人排忧解难。脚踏实地,勤勤恳恳,不好高骛远!是个好苗子,定能读好书!”
正是在这里,他才明白父亲偶尔和母亲拌嘴时,那些“之乎者也”。“子曰诗云”都是哪里来的。
“羽书,做学问定要踏实。眼不观窗外,心不念杂物。何妨一出门,又要何妨一下楼。切记不可贪多求速。”
本家堂叔对张学究苦口婆心的说道。
别的小孩光是《对韵》就得念个两月半,他却是只花了三五天的功夫。
什么“三尺剑,六钧弓。去燕对归鸿”就全都记在了脑中。
如此一来,很快就升到了隔壁的屋子,可以提笔写文章了。
没曾想,到了最后,他和他父亲一般模样。
丢了笔,扔了砚台。
也只能算作是半个读书人。
却是害怕他跟他父亲一样,到最后只成了半个读书人。
人间事,怕什么来什么。
从这句话起,张学究却是已经与这位先生有了隔阂。
本家堂叔气喘吁吁的看着前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了个黑点这后,就一头栽倒在了雪里。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才被家人寻到,救了回去。
张学究担心回家挨骂挨揍。
张学究离开塾院的那天,外面下了一场大雪。
那位本家堂叔一手拿戒尺,一手托着刚捡回来的张学究扔掉的砚台,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追出去了五里地。
毕竟是上了年纪,腿脚没有那么灵便,怎么能追的上跑的跟兔子似的张学究?
天寒地冻的,在雪上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回到家后便一病不起……
连隔日午夜都没能熬过,就走了。
昨天刚刚过万头七,今天是出殡的日子。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去了朋友家,昼伏夜出的躲了三五日。
待他返回时,路过那位本家堂叔的宅邸钱,看到的却是一片缟素……
这位本家堂叔本就身子骨弱,又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
就连那些富户也在街上遇见了他,也会下马驻轿,拱手对其道一句:“先生安好?”。
没曾想,却是在今年冬天,为了追赶个不成器的学生,而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张学究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爹娘。
张学究呆呆的站在门口,朝里望着。
有些人泣不成声,有些人对他怒目而视。
毕竟他的这位本家堂叔,是附近最方正,质朴,博学的人。
最终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眼里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
张学究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市肆上时,他母亲对他说的话。
他父亲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收回了目光。
站在最靠门口处的,是那位摆摊代写书信的老先生。
老先生凝视着张学究半晌,一言不发。
低着头,背过身,双手堵着耳朵。
这样就看不到来往人群厌恶的目光,听不见他们咒骂的言语。
下葬之后,宾客散去。
此刻的张学究和母亲的心境怕是一模一样。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坏了规矩,就是错了。
于是乎,张学究也不敢走近门去,只得怯生生的站在门口旁的驻马石后面。
张学究的父亲没有言语,而是在他身旁也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
起身后,从袖筒里拿出一把扇子递给张学究。
“这是先生的遗物。临走亲吩咐一定要给你。”
夜深人静之时,张学究趁着悄悄留了进去,一口气跑到了本家堂叔的灵位前,一连磕了九十九个响头。
就在他要磕第一百个时,额头忽然被一只手扶住。
抬眼一看,却是父亲。
父亲看张学究接过之后就离开了。
张学究摆弄着扇子,也朝着门口走去。
这是一面白扇,。
他父亲说道。
张学究心头纳闷,不知为何要给自己一把扇子。
若是想他继续读书,难道不该是送写笔墨纸砚之物
万幸这会让夜深人静,无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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