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6章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 (第1/3页)
“主公,回来了?”宋恒难以置信,良久如梦初醒。
城头一干谋士武将,全和他一样惊诧,直到金军撤围才信奇迹发生,如释重负、喜出望外、争相出城来迎林阡:“主公当真到了!”“盟王比预期早了十多日!”“太好了!川蜀有望!陇陕有望啊!”
暌违三月,西线军兵谁还记得当初有关吟儿身世的嫌隙,不约而同将林阡视作精神支柱以他马首是瞻,一切就好像他离开前一样。是吗一样吗,从他走后到回来的这段日子,秦州一直都是泽叶代为坐镇,一边攻城略地一边收拾残局,金军南征的三线九路,唯独这一路最可怕却最令他高枕无忧,是的只要有寒泽叶在,他林阡放一百二十个心。
临别前泽叶曾惋惜不能并肩作战“我才刚来,主公便走”,后来他在东线看信时泽叶字里行间都是对他归来的期盼,现在他终于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却是被泽叶的死讯给催回来的,如何可以接受,怎么愿意相信!
“寒泽叶呢,叫他给我出来!”林阡黑着脸冲上城头遍寻不获,众人才发现,主公根本不像他在阵前表现得那样正常、冷厉。
若不正常若不冷厉,怎么吓金军不战而逃。谁又知道,林阡自收到宋恒战报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被千万刀枪一同穿透了胸口,疼得慌了没半点理智可言,仓促骑上火麒麟连吟儿的面都没再见。这几天唯一支撑他的信念就是“宋无用将战报乱写”,就算天水军跟他开了个玩笑他也原谅,只要泽叶还活着就好!
“主公,节哀……”直到宋恒鼓足勇气,直到众将泣不成声,直到多数人都是一身缟素,他才意识到,泽叶没设计,楚风流没被骗,泽叶是真的去了,他来得哪里早,他想救泽叶却来不及!如果时光倒流,回到离别之际,他绝对不会说“切记不可伤吴曦性命”,为什么不可伤?为什么要为了那个居心叵测的小人折我林阡一员大将!泽叶我恨不得你早杀了吴曦免得你被他害死!天旋地转,悔不当初,为何对泽叶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是一句“泽叶,切记保护自己”?
陇底嗟长别,流襟一恸君。
夤夜,宋恒将林阡带到天门山,泽叶最后就出现在那里:“泽叶说……烈火焚身无妨,化作阵前黄沙,陪伴盟军征战……”所以,眼前这孤坟也不过是衣冠?宋恒明显遵从了泽叶的遗愿,他林阡连见泽叶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明月萧萧海上风,君归泉路我飘蓬……”泽叶,这感觉便是,烈焰埋了你身,大火烧了我魂。
七年,川北,黔西,陇右,环庆,陕南,每场战斗,几乎都是你寒泽叶给我打头阵,弃身锋刃,无怨无悔,每次筋疲力尽了倒下,我都能将你一把托住,在你耳边轻声感谢:“泽叶,下面的战,都由我来打。”如今,却只能对着孤坟哀吼,寒泽叶你是第一个告诉我逆天而行可以成功的人,你却走得这般早、这般仓促、这般坚决头也不回!?若是再有一次掀天匿地阵,你叫我到哪里来寻一个与你一样的人!?
扶着那坟冢缓缓俯身,他努力保持着清醒,久矣,转头细问在场所有人:“吴曦通敌,王喜与楚风流里应外合,后来呢,泽叶怎会出现在此,又是谁杀了他?我要知道来龙去脉。”
“寒将军是为了保护伏羌城,从北天水匆忙赶到此间的……”郝定和石硅听闻林阡回来,都从据点迫不及待来见,郝定先行回答。
“他是为了救我,才牺牲了自己……”宋恒一度哽咽,不愿描述或回想,看林阡支撑不住慌忙来扶,“先前就战过楚风流、术虎高琪和完颜瞻,后来,又是司马隆、完颜纲、完颜力拔山……”
“保护你们,救你们……这些年来,有谁保护过他寒泽叶救他寒泽叶!宋无用你除了拖他后腿你还会干什么!”林阡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宋恒,眼看是对宋恒嫌恶,其实不过是恨他自己。宋恒倒地,感同身受,换以往早已痛哭流涕,今次却咬牙默默承受。
“主公,都怪我二人不力,未能守妥临潭和武山,被金军绕去了岷州……”石硅红着眼,亦自责不已。
“是了,完颜纲和完颜璘,有什么原因会令你二人封锁不了?非得被他们逼进了伏羌城?”林阡只觉心头扎了一根刺,拔出来鲜血淋漓也非拔不可,“你二人,直面过司马隆仆散揆,会怕这区区两个杂碎!?”
“主公,五当家之死,平日只是众说纷纭,实战时才知、会有麾下失去控制……”郝定三缄其口,石硅沉默点头。林阡一惊,吴越之死对红袄寨的影响巨大他能理解,可是影响这么久这么远却始料未及,不对劲,太不对劲……当是时,一个可怕的想法从他心头流过却稍纵即逝,因为他不屑与任何人勾心斗角而只在乎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原来如此。害死新屿的人我也会报仇,你俩回去教大家务必信我。”林阡眼神一厉,“没有别的说法,真凶就是乌古论庆寿、移剌蒲阿和完颜君附。”近在咫尺的大王爷完颜君附是罪魁祸首,首当其冲。
“主公说是,自然就是。”石硅郝定皆点头,他俩都觉得,他回来了就好,就能控制住红袄寨。
“类似的事若再发生,切忌因为怕伤害而隐瞒。”林阡这才懂了,徐辕之所以到现在也没给莫非平反,是因为中线的红袄寨也存在一样的问题,徐辕却没告诉他,而是自己一力承受。
坦诚相见,才知吴越石磊阵亡后不久就有传言:他夫妇的死是金国细作段亦心和变节的惊鲵所造成,主公和天骄却迟迟不追究或定夺,好似包庇着他们……对此,石硅郝定与徐辕做了同样的选择,平素一味压制,却直接造成了此战麾下的临阵失控。虽然即使他们不出差错、楚风流也能串谋吴曦挥师南下,但只要他们战力正常、都未必教泽叶付出生命的代价!
又怪他林阡,怪他失察,怪他想不到,不止一个宵小分散在天下各地对他射暗箭,却有这样那样的忠臣良将奋不顾身给他挡下杀伤……
众将散去后,他在那空坟边,从黑暗一直站到天明,
苦等,等着寒风里,那个蓝发少年映现:“主公,泽叶没走,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笑得邪冷,鞭舞凌厉,泯灭雾中,疑幻疑真。
“没走?没有走……”好像有一曲挽歌,似近还远,欲说不能,悔恨骤如潮水般汹涌扑面,寒冷,痛苦,窒息。
他以为他会像失去柳大哥、失去新屿那般,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原来都没有,只有这样淡淡的恍惚、犹疑、感伤……淡得很,却环绕、盘旋、回荡着永不停歇。
膝盖也像生了刺,走一步踉跄一步,但还像夸父逐日那般,明知道不可能了,仍然疯癫错乱地继续追赶面前那道风沙漩涡,连声喝想把它喝停下来:“没有走我却触不到?!”
仿佛有无数的刺在身体里长出来,从心到脉散播,从骨到髓蔓延,深深扎根紧紧缠缚。
青山旧,雨初歇,风翻旌旗如昨响。不见当年龙骧将,寒枫惊世战八方。
天亮后,林阡凭着不知何处找回来的仅仅一缕神智,克制着自己精神正常些才回据点,那时郝逍遥气喘吁吁地朝他奔来:“主公!”
“怎么?”他看郝逍遥心急如焚地指着宋恒营帐方向,心中一颤,记起来他夜半时好像说过类似于怎么死的不是你宋恒之类的话,宋恒那种容易受伤的心理可别承受不了打击选择了自杀逃避?不,不是那样的,那是我气极失语,我想说的本该是怎么死的不是我林阡……为什么我要一次次伤害身边的人,就连失而复得的都不珍惜!半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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