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陈清都剑术一般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陈清都剑术一般 (第2/3页)

只说不用,说不喜欢欠人情。”

老妪眯眼而笑,嘴上却在埋怨米裕多此一举,说好了不用询问隐官大人,你偏要多事。听听,好像老妪是第一次喊陈平安为隐官大人?

米裕笑眯眯道:“隐官大人最后说了句,韩融当年在酒铺上边的无事牌,写了句话的,邢云,要不要听听看?”

邢云摆摆手,“免了。”

柳水却好奇道:“说说看。”

米裕笑道:“邢云不知好歹,他敢回乡,老子得赏他一个大嘴巴子。”

邢云不怒反笑,“一个龙门境的小王八蛋,境界不高,口气不小。”

米裕转身就走。

柳水突然指了指桌上一壶酒,问道:“也没写名字,叫什么?”

米裕停步转头,看了眼酒壶,笑道:“是一种土酿烧酒,叫哑巴湖酒。”

米裕径直离去,屋门自行关上。

屋内沉默许久,柳水揭开那壶酒的泥封,晃了晃,再低头嗅了嗅,“好名字。”

邢云双指捻起酒碗,再轻轻一敲桌面,示意倒酒。

酒桌旁,剑仙对醇酒,老妪对少年。

人景心境俱清绝。

去国离乡千年,吾心犹然少年。

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到鱼鳞渡,钟魁,鬼仙庾谨。李宝瓶,郑又乾,谈瀛洲,这趟联袂游历,去了不少地方,逛了小半个桐叶洲。

他们不着急登上那艘桐荫渡船,在庾谨提议之下,先在渡口就近找了个馆子,准备吃顿河鲜生腌,钟魁实在吃不了这个,就跟李宝瓶再点了份火锅。

钟魁手里多了一把油纸伞,先前是在一处山脚捡到的。如今鱼鳞渡不愁掏钱的客人,每天来云岩国京城的都要比走得多,馆子生意好,店伙计又不是个腿脚勤快的,胖子姑苏催了两次,就被年轻伙计顶了一嘴,胖子怒道:“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搁在当年,这种货色,弄臣都当不好,早就被拖出去砍头两次了。”

郑又乾打圆场道:“姑苏前辈,消消气,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还是一个当过皇帝的。”

谈瀛洲其实一直纳闷,这个总喜欢嘴边挂“寡人”一语的胖子,好像除了长得丑,其实是个颇有风雅情致的人物呐。

这一路同行,吟诗作对,摹拓古碑,敲冰煮茶,拨火煨芋,和雪嚼梅花……明明叫庾谨却自称姑苏的胖子,样样拿手。

白衣少年摔着两只袖子,大摇大摆走进馆子,一巴掌重重摔在胖子后脑勺上边。

瞧见崔东山,同样是文圣一脉的李宝瓶和郑又乾,称呼却不同,郑又乾是喊一声小师兄,李宝瓶却是喊大师兄。

换成别人这么喊崔东山,崔东山早就不乐意了,非要掰扯一句,你才是大师兄,你全家都是大师兄。

可既然是李宝瓶这么喊,崔东山就忍了。

李宝瓶说道:“小师叔说了个日期,让我们都去一趟落魄山。”

崔东山一脸茫然,“先生没有跟我说这档子事啊。”

李宝瓶笑呵呵道:“不奇怪,你是小师叔的得意弟子嘛。”

崔东山干笑道:“是啊是啊。”

桐荫渡船上,嫩道人跟青同“叙旧”过后,一起来到船头,欣赏鱼鳞渡灯火如昼的繁华夜景。

其实他们先前就没什么交情,就像青同说的,嫩道人在自己和仰止这边,属于晚辈。

仰止还好,万年之前就留在了蛮荒,与桃亭这位撵山犬的老祖宗,双方常有交集,青同却是被分在了桐叶洲这边。

嫩道人没来由感慨一句:“毕竟跟蛮荒不同,不会说没就没。”

青同想起一事,“道友当真追杀过董三更?”

嫩道人捻须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什么追杀,就是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罢了。”

其实真相是董三更当年在蛮荒腹地,手刃一头飞升境大妖后,割掉对方的头颅,装入竹筐带回剑气长城。因为刚刚脱离一场围殴没多久,董三更身受重伤,在返乡途中,桃亭见有机可乘,就想要上去咬两口,毕竟老瞎子不管饭。再加上当时背着竹筐赶路的董三更必须隐匿气息,而且桃亭依稀记得那个年轻剑修,去蛮荒腹地的时候,好像还只是个蝼蚁一般的金丹剑修,百年光阴,境界能高到哪里去?想来一口下去,吃掉个元婴?桃亭当时都不知道能不能塞牙缝……

当时董三更着急赶路,懒得跟桃亭过多纠缠,就被桃亭抖搂了些许威风。

等到桃亭刚想要祭出几手杀手锏,老瞎子就提醒它一句,那个年轻人是飞升境剑修了,你认不得他董三更,但是竹筐里的那颗脑袋,你们肯定相互认识,想凑一堆做个伴?

桃亭被吓得当场与姓董的年轻剑修道歉几句,不等对方言语,便施展出一门本命遁法,恢复真身模样,夹着尾巴逃回那座高山茅屋旁,桃亭刚想着与老瞎子诚心诚意道谢几句,难得发善心,提醒此事……

结果就看到老瞎子身边,站着个极少做客十万大山的某个邻居,陈清都!

陈清都当时双手负后,只是笑眯眯说了句,桃亭道友好大的威风呐。

老瞎子让桃亭滚远点,别碍眼。

桃亭如获大赦,赶忙跑远。

老瞎子说道:“不杀那头妖族剑修,董三更就不必伤及大道根本,他以后的剑道成就,想必不会低。等董三更跻身十四境,你不就可以轻松几分了?”

言下之意,为了所谓的城头刻字,帮助家族扬名这种事情,太过可惜,董三更的这笔买卖,意气用事了,不划算。

陈清都笑着反问一句,“不杀那头畜生,董三更还是董三更吗?”

老瞎子沉默许久,才冒出一句,“亏得剑修需纯粹。”

陈清都笑道:“所以你注定无法成为剑修。”

老瞎子问了个积攒很多年的心中疑惑,“那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一些个明明能杀的货色,偏不杀,像碧霄洞主这样完全没必要问剑一场的,反而主动跑到落宝滩挑衅。”

那是一个连面容都看不清楚的古怪剑修。

陈清都随口说道:“喜欢藏头藏尾,闷葫芦一个。当年这家伙就牛气哄哄的,好像看谁都不顺眼,龙君、元乡几个,诚心与他请教剑术,他都是从来不搭理的,我问观照看不看得出他的大道根脚和剑术脉络,观照也是笑着不说什么。记得有次跟我打照面,你知道这家伙做了个什么动作?”

老瞎子好奇道:“怎么讲?”

陈清都笑道:“擦肩而过的时候,这家伙竟然故意放缓脚步,瞥了眼我一眼,然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老瞎子愈发纳闷,“有深意?”

陈清都气笑道:“一开始我也琢磨,结果还是观照率先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有个屁的深意,约莫是跟我说一句,你陈清都的剑术,只到我肩头这边。”

当年老瞎子难得有个笑容。

米裕坐在桐荫渡船的一处栏杆上,免得鱼鳞渡口那边又有动静,见着他就跟见了鬼似的,他就故意挑选一个僻静地方。

米裕摘下腰间那枚平时用来当酒壶的“濠梁”养剑葫,里边装着好几斤的哑巴湖酒。

已经身在此地的剑修邢云,流水。此外还有高爽,竹素,金锆,郭渡,黄陵,宣阳,梅龛……

青萍剑宗的密雪峰,有一座陡峭如剑削出的平整石壁,以后剑修可以崖刻文字,内容随意,各凭喜好。

思来想去,米裕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写什么。

客乡游子,浮萍聚散,米裕默然喝着一壶哑巴酒。

青青翠翠草木,年年岁岁旧人,朝朝暮暮相思。

青杏国,酒花渡店铺林立,熙熙攘攘。

两拨人由散而聚,先前裴钱拗不过韩俏色的劝说,就挑选了两件略带脂粉气的奇巧灵器,打算送给暖树和小米粒。

韩俏色看下下去,掏腰包结账后,问了裴钱打算送给谁,得到答案后,这位白帝城女子仙人便干脆从袖中摸出两件法宝,一架挂剑草样式的彩釉瓷器笔架,一只九尾狐形制的玉石席镇,说前边两样算你裴钱送的,这两件算我给那俩小姑娘的见面礼,人未到落魄山,礼物先行,嗯,这就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段时日的兵书没白读。

&nbbsp;陈平安说道:“我跟灵验道友小聊两句。”

子午梦瞥了眼顾璨。

顾璨无动于衷。

子午梦心中腹诽一句,大猪蹄子么,男人就是靠不住。

只得跟着那位背剑少年容貌的年轻隐官一起散步,在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留在原地的顾璨提醒道:“不要窥探那边的对话。”

韩俏色笑着点头,“毕竟是能够让师兄亲自出门待客的陈先生,我有数。”

陈平安开口说道:“既然留在了顾璨身边,就少出馊主意,遇到事情不要拱火,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子午梦施了个万福,“隐官有令,灵验自当铭记在心,须臾不敢忘。”

陈平安不用猜,都知道她不会当真,说道:“不要觉得我是在多事,别忘了顾璨是郑先生的亲传弟子,这百年期限之内,你作为顾璨名义上的贴身婢女,朝夕相处,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自保,尽量保住自己的大道性命,将来不要被郑先生过河拆桥,视为弃子。一旦被郑先生算账,别说你是什么玉璞境,就算是飞升境又如何,还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子午梦一脸错愕,你这么说郑居中,合适?

陈平安自顾自说道:“你既然没有参加入侵浩然的那场大战,在蛮荒天下都属于新面孔,也就没什么旧账好翻的,这是好事,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明天如何,功夫都只在这一百年内的每个今日,郑先生是全天下算账算得最好的几个人之一,你留在顾璨身边,尽心尽力帮助他建立下宗,不是没有因祸得福的机会。百年期限,护道有功,相信郑先生不会亏待你。”

子午梦嫣然笑道:“隐官的意思,我懂了,其实就两件事,第一,不要生事,与蛮荒天下的子午梦,划清界线,第二,在不给顾璨惹事生非的前提下,一点点积攒功劳,以后好在郑城主那边讨赏。”

陈平安说道:“有我在,等到百年之约到期,顾璨就不会任意找个由头卸磨杀驴,把你宰掉。这么说,能够理解?”

子午梦斩钉截铁道:“能!”

怎么不能理解,很能!换个说法,就更好理解了,将来陈平安执意要杀子午梦,作为她主人的顾璨也不会拦阻呗。

陈平安说道:“我过不了多久,会游历中土神洲,白帝城是肯定要去的,如果到时候有机会见到郑先生,会聊到你的事情。”

说到这里,陈平安揉了揉眉心,确实头疼。

十四境修士假想敌,最不敢有郑居中,不是开玩笑的。

“在蛮荒天下,你可以不用如何害怕一个城头刻字的元婴境剑修。”

“但是在浩然天下,你反而要更加忌惮这种人。这就叫入乡随俗。”

“这里边的道理,灵验道友以后自己多加琢磨。”

陈平安转身道:“谈完事情了,我们原路返回,预祝你们一路顺风。”

重新见到了顾璨他们,陈平安笑道:“刚得到的消息,刘羡阳可能要摆酒了,到时候我们俩一起给他当伴郎。”

顾璨笑着点头,“只要刘羡阳没意见,不觉得我当伴郎,会跌他的份,我就没意见。”

陈平安瞪眼道:“少说几句混账话。”

顾璨有点委屈,他们仨,都跟陈平安关系最好,简而言之,如果在家乡那会儿,没有陈平安每次在中间当和事佬,如果说顾璨喜欢记仇,那他刘羡阳就大度了?一样小心眼,顾璨跟刘羡阳都闹掰几十回了吧。

顾璨看似随口问道:“是在小镇那边摆酒,还是?”

陈平安说道:“刘羡阳说家乡小镇和龙泉剑宗,都会各摆一场。”

顾璨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

想让我主动询问此事,你刘羡阳想吃屁呢。不得是你发请帖,给句话?

如果说找不到我顾璨,就不会寄信到白帝城?一封飞剑传信,能花你刘大宗主几个钱。

韩俏色提醒道:“搜集兵书一事,陈先生别忘了啊。”

陈平安笑道:“保证在最近几年之内,都是每半年寄书往白帝城一次,最近一次,就定在今年谷雨这天好了,韩仙师等着收书就是了。”

韩俏色点头道:“我可以先拿出五百颗谷雨钱作为定金,现在就可以给陈先生。”

陈平安摇头道:“不用,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韩仙师还是收到书再说,届时钱货两讫,比较清爽。”

这不是担心第一次寄往白帝城的兵法书籍太多,五百颗不太够嘛。

除了自家的莲藕福地,还有那些个拥有私人福地的宗字头仙府,关系还不错的,例如姜尚真的云窟福地,韩昼锦所在的清潭福地,以及符箓白玄等等,陈平安都会寄信一封,讨要兵书,反正摹本即可。当然只是先将能够收集到的兵书都落魄山,质量这一块,陈平安会亲自把关,这种细水流长的买卖,不能坏了陈平安那块童叟无欺包袱斋的金字招牌。

陈平安说道:“我跟裴钱去一趟京城,你们登船便是。”

顾璨笑道:“那个温仔细如今就在程虔道观内养伤,如今这位武学宗师比较可怜了,想要屏气凝神都难,临行之前,我建议他不如舍弃炼气一途,专心武道登顶,既然心气那么高,资质又那么好,说不定有机会在裴钱这边找回场子。”

裴钱会心一笑,说话这么损,难怪觉得顾璨顺眼。

陈平安疑惑道:“之前在合欢山大门口那边切磋,裴钱的拳也不重啊。”

裴钱点头道:“不重。”

顾璨以心声说道:“蛮荒一役,对手当中,剑修流白表现得并不出彩,但是直觉告诉我,她很危险。”

陈平安点点头。

双方分开后,陈平安与裴钱笑道:“走过京城,你就先回落魄山,我们文圣一脉弟子,近期会聚一聚。”

仙都山谪仙峰,扫花台那边,隋右边收拾好心绪,将一把痴心剑归入鞘内,御风至山脚的那座仿落宝滩,作揖道:“弟子隋右边,拜见先生。”

站在浅滩茅屋旁的老者拱手还礼,“云窟福地姜氏清客倪元簪,见过隋道友。”

老舟子化名倪元簪,手持竹蒿,在黄鹤矶那边撑船摆渡,每天做着一人一颗雪花钱渡河的小本买卖。

先生有意相见不相认,隋右边对此不以为意,只是好奇问道:“先生当年成功飞升之后,就一直待在云窟福地潜心修道?黄鹤矶那边,江上斩蚊一事,可是先生做出的事迹?”

这就叫明知故问,没话找话了。

隋右边当年执意要由纯粹武夫转去修行仙法剑术,作为画卷主人的陈平安,并未阻拦,她由老宗主荀渊带去神篆峰,成为一位玉圭宗祖师堂嫡传弟子,还曾与当时的九弈峰峰主剑修韦滢,闹出过不小的矛盾。对于名义上归属玉圭宗、实际上由姜氏掌控的云窟福地,哪怕近在咫尺,隋右边始终不曾踏足,福地那边的传闻轶事,她倒是听说过不少,比如其中就有一位醉酒剑仙口吐剑丸、江上斩蚊这么一桩被传得玄之又玄的山上美谈,只因为与剑修有关,隋右边就格外上心。

后来姜尚真就将所有内幕与隋右边开诚布公,竹筒倒豆子给说清楚了。

就像倪元簪跟一位白衣少年说的那般,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师徒双方,时隔多年,同在异乡,一个在云窟福地撑船摆渡,一个曾经就在玉圭宗神篆峰修行,俱是寄人篱下,相见不如不见。

这场久别重逢,隋右边之所以明知故问,还是担心先生道心出现了问题,她就挑选一些好话作为开场白。否则在隋右边看来,以自己先生的资质,早就该是一位屹立山巅的飞升境剑仙了,先生的大道成就,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差不多出身的刑官豪素。

倪元簪在藕花福地的真名,是卢生,字西洲。

这位读书人,在家乡那边,既是隋右边的授业先生,也是她武学和剑术的传道者。

此刻儒衫老者身穿一件既是法袍又是牢笼的羽衣鹤氅,肩头趴着只三足金蟾。

姜尚真几次开口出价,想要与倪元簪购买金蟾,都未能得逞。

倪元簪自嘲道:“何谈成功飞升,只是被碧霄洞主丢出藕花福地而已,不再那么坐井观天了,不曾想离开水井后,更觉天地大自身渺小,道心不纯,证道飞升一事,依旧遥遥无期,空耗光阴已久。”

先前陈平安几个携手游历云窟福地,他们在乘船渡江之时,倪元簪被一个神神道道的白衣少年看穿身份。

准确说来,是双方各自道破对方的半个“大道根脚”,与各自拿来示人的皮囊来历有关。当下倪元簪这副老者体魄,是一位真身是仙鹤的远古大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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