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振衣飞石(205) (第2/3页)
中军衙门训练有素的步兵与沭阳公府私兵联手,很快就将这场混战镇压了下去。
满地横尸断肢,鲜血宛如溪流,思行王在血泊中脸色苍白,身下传来一阵恶臭。
李念慈脸色也有些发白,在圣京的王府里砍了这么多王府家奴侍卫,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只能看着张姿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张姿却不着急离开,静静地守着不动。
一站就是近两个时辰,冬日天短,冰冷淌血的王府前堂漆黑而冰冷。
李念慈只是低估了皇权厮杀的凶猛程度,并非心慈手软。
跟着张姿站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想明白了。沭阳公这是在等宫中的消息。
等皇三子谢沃的消息。
京城的冬夜冷得滴水成冰,中军兵衙的士兵又饥又寒,却目不斜视地列队站立,手按腰刀。沭阳公府的私兵也悄无声息地站在寒夜中,军纪同样严厉无比。
行伍出身的将兵都熬得住,娇生惯养的思行王却熬不住了。
他砰地摔了下去。
门外守着的中军士兵匆忙来报:“禀校尉,三殿下亲临。”
李念慈下意识地望向张姿,黑暗中,看不清张姿的面目表情,只能瞥见他静得宛如深井的眸光深深闪烁,直朝着自己腰间看来。
李念慈冲着自己腰间摸了一下,那是一柄刀,原本属于张姿的刀。
“你若不会用,还给我。”张姿说。
太后所赐平乱斩逆之刀。
李念慈一只手按在刀柄之上,稳稳地握住了。
※
若衣飞石在宫中,他一定会拦住不知轻重厉害的皇三子谢沃。
可惜,他不在。
长信宫暖阁午宴之后,太后多喝了两杯歇晌去了,谢茂与衣飞石一齐回了太极殿。
“阿娘对你说了什么?朕劝了你十年尚且劝不来,阿娘跟你说一遍,你就想明白了?”谢茂很高兴。衣飞石竟然主动请命替他收拾阻止立嗣女的宗室,岂不就是支持他这个计划了?
衣飞石也很意外。
不管皇帝是否选择立嗣女,他身为皇帝臣子,替皇帝效命都是本分。
原来在皇帝心目中,他竟然会因私废公,竟然是先考虑自己,再考虑皇帝的人?这让衣飞石很不自在地回想自省这些年的态度,难道我真的对陛下很不驯服?很不恭敬么?
“臣是陛下之臣。”衣飞石必须剖白心迹,“陛下但有吩咐,臣无不从命。”
谢茂笑笑没拆穿他。
衣飞石心中是有衡量和底线的,倘若谢茂成了昏君祸乱天下,衣飞石就绝不可能充当马前卒。
其余诸如涉及家族、亲友之事,衣飞石也有私心。倘若公心在上,衣飞石就会大义灭亲。若谢茂突发奇想无理取闹,他也会很固执地护短,不肯对谢茂一意奉承。
“陛下不信臣。”衣飞石看得懂那个笑容的意思。
“信,朕岂会不相信爱卿?”
恰好司礼监来送折子,谢茂用热毛巾捂了脸,松快片刻,恰好拿到了陈梦湘代笔的折子。
陈琦是首辅。
他递上来的折子,必须放在最上面,让皇帝第一个翻阅。
这是默认的潜规则。
谢茂很久没看见陈琦的折子了,陈琦是个极聪明的人,既然皇帝属意黎洵接任下一任首辅之位,黎洵也已经在事实上代行首辅之职,他这个应该病休的老首辅就该安分一些,不要随便发言,当着后起之秀指点江山,招人嫌不是?
他以为陈琦是上折子请罪。
陈琦是个人精儿,心中多少纲常伦理都得在皇权跟前伏首,他从不跟皇帝对着干。
这时候陈琦上折自认家门不幸、教子无方,表示服气太后的判案,甚至大度些多划分些家产给吴氏,这都是很可能的。谢茂挑选的首辅有这份眼力心胸,不会蠢到鸡蛋碰石头。
哪晓得这折子不是陈琦递上来的。
才看了第一句,谢茂就知道陈梦湘又作死了。
折子里骂吴氏,骂龙幼株、黎簪云的那两段,谢茂玩味地将之看完,闲着还喝了一口茶,看到最后那段,请求皇帝仁慈地准许太后收回懿旨的句子时,他不笑了。
他觉得很碍眼。
太后只剩下两三年寿命了。
太后临死之前,想的也是替他把不好出面的事都办了。
区区一个臣子,以臣议君,不敬圣母,真当皇帝戴上冠冕就是个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泥塑偶像?对付吴氏朕当你恼羞成怒,对付龙幼株、黎簪云,朕当你有野心理想,弹劾太后?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有胆识的愣头青了。牛逼!
谢茂顺手将折子往茶桌上一摔,折子顺着毫无遮挡的茶桌飞了出去,哗啦啦扯起一道长弧。
恰好秦筝听信儿出了殿门,旁的小太监不敢动折子,衣飞石就下榻去把折子捡了起来。
皇帝近年常常故意耍赖不肯批折子,衣飞石就得帮他看折子,不再像十多年前那么油盐不进,这会儿整理折子时顺便看了一眼,发现是陈琦递上来的折子,也很惊讶。
这关键时候陈阁老居然上这么个折子,是觉得局势还不够乱么?
秦筝在殿外听了消息,小跑着进来递上折子:“听事司副指挥使黎顺急奏。”
这几日京中事多,听事司上下都在四处盯梢,各班连轴转,黎顺也经常来太极殿送消息。
谢茂拆了折子一看,皱眉站了起来,在殿内打了个转。
“叫黎顺进来。”
陈琦竟然死了。
黎顺在折子里说,裴濮今天上午去陈阁老府上探病,离开没多久,陈琦与陈梦湘父子就在病房中大吵了一场,陈梦湘摔门而去,过了半个时辰,陈琦就病死了。
——陈琦身患风痹之症,这病痛苦磨人,使人不能行走视事,却不是致死之症。
黎顺进殿磕头:“臣请陛下圣安。陛下万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