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锈剑 (第3/3页)
多久,前方传来消息,说锦绣仙人纠结了诸多帮手,竟设了埋伏,铁剑门老掌门为救弟子,竟不幸陨落了。
铁剑门丢了一大块灵地,死了掌门,属实元气大伤。
陈致远和闵秋肥关心师父莫以今伤势,便找了师兄师姐,一块儿去探望。
莫以今收了九个徒弟,其中三人已筑基,陈致远练气二层,是最垫底的。
“回去好好养伤,贼人必会再来。”
莫以今十七岁筑基,如今才只四十一岁,却已有衰老之态,面上沧桑,不似年少时动不动就笑,愈加沉稳厚重,眼中愈发深邃。
众弟子问了好,便缓缓退去,陈致远依依不舍,频频回头。
“致远你来。”莫以今面上露出笑,朝陈致远招手。
“师父。”陈致远上前跪下,关心问:“是否当真没事?”
莫以今微微点头,道:“这些年除了闭关修行,便是奔波厮杀,少有指点你修行,我称不上良师。”
“师父对我极好。”陈致远道。
“你六岁入门,今年三十岁,修道十八载,练气二层。”莫以今沉吟一会儿,道:“慢了些。”
“徒弟无能。”陈致远跪伏在地。
“也不必如此说。”莫以今苦笑一声,“当年我十七岁筑基,自认天才,可见识越来越多,发觉金丹之路求而不得,丹论更是杳无音信,自知不过是中等之姿,时时暗中自怨自艾。我犹如此,怎能怪你?”
他看向陈致远的眼睛,道:“致远,为师来日要当掌门了,再难得闲,你有问题,便细细讲来吧。”
陈致远呆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道:“师父,我诸般技艺不成,斗法又重伤,修为进境停滞不前,师伯说我勤快又蠢笨,是我资质太劣么?”
听了这天真话语,莫以今摇摇头,道:“桥山向老祖开三灵窍,如今镇守一方,无人敢不敬。所谓资质之说,确实与灵窍多寡有关,却也不尽是如此。你只需记住,你越在意此事,便越是被此事拦阻。大道艰难,沟壑万千。灵窍多,或能先发,灵窍少并非不能后至。”
陈致远细细记下,目中却又有茫然,问道:“师父,修行之时我好似落入泥沼,四肢不得伸展。我本命是生锈的铁剑,是否是本命之故?”
“不知,这得你自己去琢磨。为师能让你去学各种技艺,去试你相契的技艺,能指点些许修行难题。可你这个问题,为师解答不了,或是桥山高人能答,可咱们没资格去问。”莫以今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昔日旧居荒凉许久,日后我要在那边静修处事,你就去为我打扫外面的庭院吧。”
“是!”陈致远立即开心的应下,浑然忘了方才之言。
莫以今微微摇头,挥袖不言。
此后陈致远专心扫地,闲时修行,不再外出参战。
可愚夫山愈加混乱,锦绣仙人势大,时时攻伐铁剑门,临近门派也被锦绣仙人引来,竟成了合围之势。
陈致远时时能见师父,却觉师父明明只比自己大十几岁,却愈发苍老,白发俨然。
十六年后,陈致远四十六岁,练气三层。
值此之际,莫以今冲击金丹境界,锦绣仙人却引人来攻。莫以今无法,只能出门去战,可铁剑门到底无力支撑,锦绣仙人侵门踏户,别家也来推一推。
莫以今重伤,跌坐在铁剑门大殿。外面尽是喊打喊杀之声,血气汹涌,陈致远慌乱失措,不知做什么。
“师父,闵师兄死了……”陈致远见师父浑身满面是血,身周师姐师兄也全然颓丧,只觉天要塌了。
“你还活着,逃出去,来日报仇!”莫以今道。
“我成么?我……”陈致远迷茫问。
“陈致远,你若一直怨东怨西,便一辈子成不了事。”
莫以今抬眉,道:“锈剑又如何?断剑犹能杀人!你本命污锈,人莫非也生了锈?以你纯质之心,洗尽剑上污浊,必然是能走出一条路的。”
“师父,我真的能当剑修?”陈致远无有自信。
莫以今点点头,“可以!”
他取出一柄沾染血污的剑,又伸手狠狠抓住陈致远的头发,扯到跟前,满面鲜血的盯着陈致远的眼睛,道:“收好了。日后不管走什么路,都不要畏首畏尾。”
陈致远呆呆接过,头发依旧被莫以今死死抓着,“我是掌门,走不得,为师临死再护你一程。盼你执此污浊之剑,斩去枷锁!或是老死田间,或是临阵而死,没人怪你。”一字一句的说完,莫以今终于松开手,抹去陈致远面上泪,踉跄着站起身。
一眼三年。
铁剑门早已不存,如今改名锦绣山,锦绣派。
这日清晨,锦绣派山门大开,一中年修士走出,瞧见远处山门台阶下坐着一人。
这中年男修是知客,一向是迎来送往的,待见那人身上有露水,知道是方才来的,便赶紧走下台阶。
“道友。”中年修士笑着出声。
那人闻言站起,转过身来,却见是一五十上下的小老头,面上有沧桑之色,气息略有不稳,应是突破小境界不久。
此人身着布衣,背上负着一物,被破布缠绕,应是刀剑一类。
中年知客见惯了人,瞧这人有几分畏缩之态,便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而且还略有驼背,更知是个胆小的。
这等人,来个狗都能欺负!
不过中年修士到底是知客,还是有几分礼仪的,当即拱手,问道:“敢问道友名讳?”
小老头客客气气回了礼,道:“在下陈致远。”
“原来是致远兄,久仰久仰。”中年知客笑道。
“这……”小老头略有诧异,“道友知我来历?”
“这个,呵呵,自然是知道的。”中年知客十分坦然,“不过到底日子久了,忘记道兄事迹了。不知道兄这次来,是为何故?”
“原来如此。”小老头恍然大悟,问道:“也没别的事,我想问一问贵派攻破铁剑门后,铁剑门的人都去了哪儿?”
“铁剑门残党?”知客摇头笑笑,“致远兄你知道的,铁剑门主修的是剑,这剑修的骨头往往硬三分,是故大都战死了,有些逃走了,转投我锦绣派的倒是也有,不过不多。”
“原来如此。”小老头叹了口气。
“铁剑门有道兄的故交?”知客问。
“那倒不是。”小老头摇头,道:“我本就是铁剑门传人,乃是先掌门最不成器的弟子。”
“哦?”知客捻须,又上上下下打量来者,问道:“那敢问道友今日来此,是为何事?”
“我听闻贵派掌门将要筑基圆满,不日便要渡金丹劫。”小老头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奈,“我寻思着,若是让他结了丹,怕是就不好报仇了,是故趁着贵派掌门还未结丹,前来了结旧事。”
“哈哈!”知客闻言,不气反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来者,道:“道友莫要开玩笑。我家掌门筑基后期,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岂是等闲?你……你要杀筑基?”他仰头看天,做好奇模样,笑问:“你是请来了桥山的老祖?还是找到了九阴山的姘头?”
“我就一人。”小老头认真道。
“我锦绣派刚经了战乱,可还有弟子近千人,筑基三人!外援更是数不过来。”知客摇头,又见来者十分认真,便笑道:“要不这样,先让我来掂量掂量你。”
“如此也好。”小老头当即解开背上所负包裹,去了破布,取出一柄无鞘的生锈破剑,倒持剑柄,“请。”
陈致远却未看这知客,只是顺着山门仰看,台阶不知有多少,云雾缭绕之间藏着他的登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