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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紫渊山庄

第一章 紫渊山庄 (第2/3页)

天飞的时代,糟糕的事情可以如同瘟疫那般散播千里。

跪在最前面的人拉出一幅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学区房”五个大字,红色的;大字周围还散布着如繁星一般密密麻麻的签名,也不知它们是油漆所为还是地地道道的“血书”成品。下跪的“刁民”都是当地一片小区的业主代表,下跪的原因则是他们的房产被“降级”了。原来,业主们住房的土地性质是“非居住”用地,土地用途是“单身公寓”。按照当地政策,这些业主无法享有“学区房”的待遇。

不过所谓历史遗留问题让局面变得有些复杂:当初买房时,因为房产中介的负责人口头承诺过学区房名号,买家们才纷纷勒紧裤带,一掷千金。可现如今再找中介商算账已经于事无补,毕竟当初没有留下白纸黑字的证据,毕竟政策的解读权都把控在了官老爷的手里。

有一位名叫宋科贤的房产中介商给大伙儿出了一个主意——集体去教育局门口“维权”。这个提议虽然得到了广大业主的响应,可叫好的人多,动真格的人少,数百人的请愿群里只来了不过区区十多人,于是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至于宋科贤,他的提议自然也不白给。商人的初衷一是为了撇清责任转移视线,二是业主一旦“维权”成功,周边的房价又会水涨船高,他便借此坐收渔利。这世道往往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有时候,一条街道、一堵围墙、一扇栅栏便把人间切割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街道一边的房价扶摇直上,另一边的光景却是残败不堪;围墙的一边放纵着自由,另一边却连接着脚镣;栅栏一侧的小人物听天由命地卑微着,另一侧的大青天却手握着生杀大权。这次,栅栏里走出了一位干部模样的同志。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他答应业主们可以委派三位代表进院和“高层”当面反映问题。这时突然有人发现原本陪着大伙儿一同下跪的策划人突然没了踪影。于是人群中激荡起一声声提问:

“哎?宋科贤人呢?你们有谁瞧见宋科贤了?”

“对啊,他人去哪儿了,当初可是他牵头组织的啊。”

那名干部模样的同志一时间还没搞清状况,于是他也好奇地问了一句,谁是宋科贤?

宋科贤说白了就是一个二道贩子。对于房产质量,这人似乎并不关心。就和大多数服务业销售人员一样,嘴上谈的是责任与风险,心里想的却是业绩和薪水。中介提前向买家告知了房产的真实信息,损失的便是佣金和待遇,一旦把利益放在道德的天平上——倾斜是十有八九的结局。

绝大多数的工薪阶层不会在同一片小区购买两套房,因此对于中介而言,交易就是一次性的买卖,欺骗买家的成本顶多就是离职走人。据说宋科贤供职单位每月招聘的新员工占员工总数的1/4,并且该中介人数常年保持稳定,这就间接地说明了每月还有1/4的老员工选择离职。

尽管居间合同第四百二十五条中明确规定,“居间人应当就有关订立合同的事项向委托人如实报告,居间人故意隐瞒与订立合同有关的重要事实或者提供虚假情况,损害委托人利益的,不得要求支付报酬并应当承担损害赔偿责任。”可有的时候,生存法则却是建立在法不责众的基础上。

下了门诊,靳鸿傧回到住院部查房。经过46-48床病房的时候,护士长正在焦头烂额地忙着调解矛盾。因为担心病人如厕时发生意外,心血管外科的洗手间是没有配锁的。46床的家属在47床病人小解时“误入”了洗手间,两次。受害者是女性,“肇事者”是男性,病人便嚷嚷着要问医院讨个公道。好在矛盾的双方都不是自己负责的病人,靳鸿傧偷偷地心想。这个大夫虽说医术精湛但却不善言辞。

外科医生的收入不菲,也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巴结他们的病人自然不占少数。病人里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律师、工程师、公务员、金融大亨比比皆是。有资源的人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子,圈子相互堆叠便形成了阶级。虽说是人中之龙凤,不过外科医生的角色也确实辛苦。时间被填塞的满满当当,手术、学术会议、科研课题、公益项目、一样都逃不掉。为期两年一度的学术峰会要在下周召开了。经过科室领导商议,决定由靳鸿傧和阮淮冰两位主任出席。类似的峰会一开就是一周;会议前几天的议程紧锣密鼓,后几日的安排相对轻松。而靳鸿傧的发言则被安排在了峰会开幕的当天。

这会儿,靳主任正在办公室里埋头撰写着演讲稿。他本可以把这活儿带回家里去做,可是离婚之后他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呆久了,屋子就显得特别冷清,人也会倍感寂寞。那公寓是他离婚后租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他对那间屋子有些陌生也有些排斥。那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柴米油盐的烟火气。准确地说,那不是家,只是一个用来歇脚睡觉的地方而已。

晚上21点,宋科贤回到了家里。进屋的时候他还对着手机唠叨个不停,嘴里一会儿一个“总”、一会儿一个“您”。这位房地产经纪人凭借灵活的头脑以及对人情世故的精准拿捏,混的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对于老公的“活络”,妻子倪仙燕早就见怪不怪了。当初他俩的结合,就是因为宋科贤热情地“死缠烂打”,当然还有一层不为人道的原因——男方是一个父母双亡的“黄金”单身。

直到23点,生意人才消停下来。夫妻俩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结婚才不过几个月,他就已经不馋她的身子了。夫妻间即便不做些什么却总得说些什么,先开口的那个人还是丈夫。

“去医院看过了?”宋科贤的语气就像是在完成例行公事一般僵硬。

“嗯。”倪仙燕答复的时候还在倒腾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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