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 (第1/3页)
雁
人们先是看见那只孤雁在村头的上空盘旋,雁发出的叫声凄冷而又孤单。秋天了,正是大雁迁徙的季节,一排排一列列的雁阵,在高远清澈的天空中,鸣唱着向南方飞去。这样的雁阵已经在人们的头顶过了好一阵子了,人们不解的是,为什么这只孤雁长久地不愿离去。
人们在孤雁盘旋的地方,先是发现了一群鹅,那群鹅迷惘地瞅着天空那只孤雁,接着人们在鹅群中看见了那只受伤的母雁。她的一只翅膀垂着,翅膀的根部仍在流血。她在受伤后,没有能力飞行了,于是落到了地面。她应和着那只孤雁的凄叫。在鹅群中,她是那么的显眼,她的神态以及那身漂亮的羽毛使周围的鹅群黯然失色。她高昂着头,冲着天空中那只盘旋的孤雁哀鸣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天空中的雁阵一排排一列列缓缓向南方的天际飞,唯有那只孤雁在天空中盘旋着,久久不愿离去。
天色近晚了,那只孤独的雁留下最后一声哀鸣,犹豫着向南飞去。受伤的雁目送着那只孤雁远去,凄凄凉凉地叫了几声,最后垂下了那颗高贵美丽的头。
这群鹅是张家的,雁无处可去,只能夹在这群呆鹅中,她的心中装满了屈辱和哀伤。那只孤雁是她的丈夫,他们随着家族在飞往南方的途中,她中了猎人的枪弹。于是,她无力飞行了,落在了鹅群中。丈夫在一声声呼唤着她,她也在与丈夫呼应,她抖了几次翅膀,想重返到雁阵的行列中,可每次都失败了。她只能目送丈夫孤单地离去。
张家白白捡了一只大雁,他们喜出望外,人们在张家的门里门外聚满了。大雁他们并不陌生,每年的春天和秋天,大雁就会排着队在他们头顶上飞过,然而这么近地打量着一只活着的大雁,他们还是第一次。
有人说:养起来吧,瞧她多漂亮。
又有人说:是只母大雁,她下蛋一定比鹅蛋大。
人们议论着,新奇而又兴奋。
张家的男人和女人已经商量过了,要把她留下来,当成鹅来养,让她下蛋。有多少人吃过大雁蛋呢?她下的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张家的男人和女人齐心协力,小心仔细地为她受伤的翅膀敷了药,又喂了她几次鱼的内脏。后来又换了一次药,她的伤就好了。张家的男人和女人在她的伤好前,为了防止她再一次飞起来,剪掉了她翅膀上漂亮而又坚硬的羽毛。
肩伤不再疼痛的时候,她便开始试着飞行了。这个季节并不寒冷。如果能飞走的话,她完全可以找到自己的家族,以及丈夫。她在鹅群中抖着翅膀,做出起飞的动作,刚刚飞出一段距离,便跌落下来。她悲伤地鸣叫着。
人们看到这一幕,都笑着说:瞧,她要飞呢。
她终于无法飞行了,只能裹挟在鹅群中去野地里寻找吃食,或接受主人的喂养。在鹅群中,她仰着头望着落雪的天空,心里空前绝后地悲凉。她遥想着天空,梦想着南方,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同伴们在干什么。她思念自己的丈夫,耳畔又依稀想起丈夫的哀鸣,她的眼里噙满了绝望的泪水。她在一天天地等,一日日地盼,盼望着自己重返天空,随着雁阵飞翔。
一天天,一日日,她在企盼和煎熬中度过。她终于等来了春天。一列列雁阵又一次掠过天空,向北方飞来。
她仰着头,凝望着天空掠过的雁阵,发出兴奋的鸣叫。她终于等来了自己的丈夫。丈夫没有忘记她,当听到她的呼唤时,毅然地飞向她的头顶。丈夫又一次盘旋在空中,倾诉着呼唤着。她试着做飞翔的动作,无论她如何挣扎,最后她都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她彻底绝望了,也不再做徒劳的努力,她美丽的双眼里蓄满泪水,她悲伤地冲着丈夫哀鸣着。
这样的景象又引来了人们的围观,人们议论着,嬉笑着,后来就散去了。
张家的男人说:这只大雁说不定会把天上的那只招下来呢。
女人说: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咱们不仅能吃到大雁蛋,还能吃大雁肉了。
这是天黑时分张家男女主人的对话。空中的那只大雁仍在盘旋着,声音凄厉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这凄厉哀伤的鸣叫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当张家的男人和女人推开门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两只雁头颈相交,死死地缠在一起,他们用这种方式自杀了。
僵直的头仍冲着天空,那是他们的梦想。
小镇
这座围有灰色城墙的小镇,被日本人占领了。日本人来之前,镇里的青壮年男人都参加了八路军。现在小镇里只剩下老人、妇女和儿童。日本人占领这座小镇后,便在灰色城墙上建筑了炮楼,炮楼上日夜都有日本兵站岗。日本人就凭着这灰色的城墙,围住了这一方小镇。小镇里便发生了一些故事。
军法
日本人占领小镇那天,镇里异常地安静。鸡不叫,狗不咬,家家闭门关户,似死去了。
日本兵列着队,在官长的吆喝下,警惕地在街上走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日本人才放下心来。日本兵很多,有几百人,散站在街上,一时竟无所适从。半晌过后,日本官长和兵们马上都想到了住宿,住宿因一时解决这么多人的住宿,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日本官长们就聚在一起,叽哩哇啦研究这事。一会儿过后,日本官长就发布了命令。片刻,几百人的队伍分成若干个小队,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去敲那一扇扇紧闭着的门。门一扇扇地被敲开了,日本兵就三三两两地走进去,查看每一户的住房,于是这些三三两两的日本兵们就住进了镇里的家家户户。
白脸日本兵和其他三个兵,敲开了一户门,来开门的是一个盲眼婆婆,婆婆什么也不说,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不明真相地冲几个日本兵翻。白脸兵和其他几个兵,好奇地望一会儿这位瞎眼婆婆,就去看房子了。瞎眼婆婆家房子大小有三间,一间是灶房,另两间连在一起,一间堆放一些杂物,另一间住着瞎眼婆婆。瞎眼婆婆开了门,就走回去,躺在床上,听着几个日本兵的动静。
几个日本兵,在那间堆满杂物的房子里看了看,几个人相互看一看,又一起点点头,然后几个日本兵就一起动手,收拾了一下这间堆满杂物的房子住了下来。日本兵发现,这家就是瞎眼婆婆一个人。
住在这户的日本兵,和住在每家每户的日本兵一样,早晨一听到官长的哨声,便跑出去到街上集合。集合后的日本兵,就跺着脚绕着围在镇外的灰色城墙跑步,日本人管这个叫军操。军操完毕,开饭。吃饭时的日本兵,围着在街上架起的两口行军锅,站在地上,端着碗吸吸溜溜地吃。吃罢饭的日本兵,一部分排着队,扛着枪,到城墙上去换岗;另一部分没事了,三三两两地在街上转悠一会儿。日本人一来,街上就很冷清,没事的人从不到街上去。转悠一会儿的日本兵,发现没多大意思,就又三三两两地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住在瞎眼婆婆家的几个日本兵,每次走回来,都发现瞎眼婆婆一个人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向外望。有时,他们看见瞎眼婆婆的床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瞎眼婆婆不时地撑起身子,端起粥碗喝上一口。
每次这几个日本兵回来时,都发现灶房里的锅还是热的,灶房里收拾得也很干净。日本兵就都很惊诧,瞎眼婆婆会有这么利索的手脚。其他时间里,日本兵总是发现,瞎眼婆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夜里,这几个兵不上岗时,夜晚会突然醒来,醒来后的日本兵会听到隔壁的瞎眼婆婆唠唠叨叨地不知在和什么人说话。几个日本兵都觉得蹊跷,日本兵望见隔壁仍只有瞎眼婆婆一个人。于是几个日本兵相互望一望,叽哩哇啦说一会儿话,就出军操去了。
那一天,刚吃罢饭,天气突然下起了雨。日本兵匆匆放下碗盆,往住户跑。几个住在瞎眼婆婆家的日本兵,刚推开门,就愣住了。他们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姑娘,姑娘很年轻,白白的脸颊,大大的眼睛,正抱着一怀干柴往灶房里去。发现几个进来的日本兵,她惊呼一声,扔了怀里的干柴,一双大眼睛透出惊惧。几个日本兵也怔在那里好一会儿,首先恍过神来的白脸兵冲姑娘笑一笑,姑娘望见了那笑,也醒悟过来,一转身向瞎眼婆婆住着的房间跑去。那一天,日本兵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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