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染刀剑风沙里【十】 (第1/3页)
此刻若是有旁人看到刘睿影的动作,都会觉得他似是瑟缩着身子。
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将身子缩成一团?
当然是害怕和冷的时候。
刘睿影手里有剑,即便高仁的话中带着一股很深的威胁,他也不该觉得害怕才对。
但他的确又是夹紧了双臂……着实难以解释。
后半夜的风虽然小了许多,但却变得有些寒凉。
不过风却不是最寒凉的。
起码刘睿影手中长剑的剑光就要比风更加寒凉。
但无论是这风,还是剑光,若是和高仁的炯炯双眸一对比,那便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的眼神虽然极为振奋,但却深入潭,冷如冰。
这是一个极为古怪的现象。
因为一个眼神振奋的人,无论如何都该是积极的。
而积极又是个温暖的字眼,怎么会让人觉得寒凉?
可高仁的眼神却就是这般矛盾。
在这种激烈的冲突之下,迸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以至于刘睿影根本不敢与其对视。
“你真的确定就选择这里?”
高仁问道。
语气中是难得的肃穆。
寒凉的眼神,肃穆的语气。
让刘睿影犹如在隆冬腊月里,只穿了件单衣,立于门外数个时辰。
就连轻微的点点头却是都做不到……
他的每一寸皮肤,筋骨,甚至是内里流转不停地血液都被冻住了,不能有任何伸展的余地。
刘睿影努力的眨了眨眼,想要摆脱这种难以言明的感受,可就是这样,却也不行……
自己的精神与身体的联系仿佛出现了极为严重的断裂。
无论他如何用头脑去命令自己的四肢,它们却是都毫无反应。就像一颗已经死去多年的古树,不管施加多少肥料,却是都不能令它回春。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第一次做的选择,往往有些赌博的成分。”
高仁接着说道。
这句话刘睿影听得很是真切,而且他着实就是这么做的。
方才他根本没有细想,只是胡乱说了一个位置罢了……
毕竟他不相信高仁有这般本事,能无比确定的击中自己的要害,继而又在他还剩一口气时把他救回来。
亦或是刘睿影对自己太过于自信。
他不能理解的事,并不代表不存在。
他做不到的事,并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人在本性中的恐慌和贪婪总能影响着行为。
赌桌上的输赢总是来得太快,任凭谁却是都缺乏足够的时间来冷静地进行思考,因此更容易受到这种本性的影响。
面对输赢时,这种本性表现则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赌徒们出于对一夜暴富的渴望,齐聚到赌桌上来。刚开始时,他们或许还能冷静客观的告诉自己:“无非是是碰碰运气罢了……”,但当他们一旦赢了,便还会想继续赢下去。有人说或许会说,这个时候若是能让他们输个底掉,那他们定然就会收手那就大错特错。当他们输了时,更会因为恐慌而绞尽脑汁的把输掉的赢回来。
赌徒是因为银钱的诱惑,毕竟每个人都想过上富裕的生活,这一点无可厚非。
刘睿影面对的却是生命的诱惑。
银钱可以买来好酒,也可以买来春宵。
但却并不能买来光阴。
这种梦想是没有捷径可寻的。
刘睿影虽然不是个贪财的人,但方才的匆忙回答却暴露了他另一个弊端。
那就是好奇。
他想要试探高仁的的本质。
好奇之心,虽说人皆有之。
如果用得好,还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促进。但刘睿影在此刻的好奇,却是驱赶着他走向痛苦深渊的戒尺。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一旦被刺激和唤起,就会带来满足和愉悦,同时也会让他继续对这种感觉产生期待,并不断的再次寻求。
“就这样,不换了!”
刘睿影终于破冰而出,开口说道。
说完之后,他身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累,反而变得活力十足。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在赌。
赌注就是自己的命。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高仁话中的一个字。
刘睿影抬起头,平静的和高仁对视。
高仁仍旧站在桌上,背对着光,看不清面庞。
但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犀利与寒凉。
刘睿影本是鼓足了勇气才抬起的头,却是就像铆足了劲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有些滑稽可笑。
“真的不用再琢磨琢磨?我选的地方不一定适合你。”
高仁说道。
这会儿,他的语气却又忽然变得亲切起来。
至少在刘睿影听来是这样的。
刘睿影没有再用言语回答什么。
他伸直了右臂,剑尖指向高仁的咽喉,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坚决的心态。
高仁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他已经给过了刘睿影两次机会。
但他都不曾更改。
事不过三。
两次选择已经是很仁慈的做法。
至于第三次,那便是只有向死而生。
高仁从怀中又拿出了几根算筹。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却是把他们一根一根的连接起来。
握在手里像是一根细长的棍子。
若不是刘睿影亲眼看着高仁把它们接起来,改变了行装,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根棍子却是用算筹制成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刘睿影根本无法理解……
一转眼,高仁便又把手中的这根算筹长棍寸寸掰断,只留下了一头一尾两根完整的。
刘睿影的剑没有任何抖动,仍然是笔直的指向高仁的咽喉。
这本是一个极具威胁的姿势,但高仁却熟视无睹一般,仍旧摆弄着自己仅存的两根算筹。
嘴里小声嘟囔着,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手中的动作从一开始的严禁,细密,温和,变得狂野且粗暴。
仿佛手中拿着的并不是算筹,而是两个仇人的命脉。
还好这样的焦虑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最多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不然刘睿影着实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得住。
“扑通!”
高仁一屁股坐了下来。
两手摊开,放在大腿根部,低着头很是颓唐。
刘睿影的剑尖开始出现了些微的抖动。
虽然他极为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臂膊以及手腕,但轻微的偏差显现在剑尖上时就会无比明显。
就在这时,高仁猛地抬起头来,咧嘴笑看着刘睿影。
刘睿影心头猛的一紧,连暗道一声不好的时间都没有。
脚下一蹬地,便飞速的向后退去。
没想到却是被身后的椅子微微阻碍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刘睿影依稀看到高仁的右手似是动了动。
而后一星白点就直奔刘睿影的左肩袭来。
他心念一动,却是不躲不闪,手中已然保持着挺剑直刺的姿势。
那算筹不知为何,变得无比锋利。
“噗”的一声,就穿过了刘睿影的左肩,露出一个骇人的血洞。
“好家伙!你是怎么看破的?”
高仁问道。
刘睿影忍着痛,脸颊抽搐着,但还是对高仁轻轻一笑。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那一根算筹明明打穿了他的左肩,破碎了骨头与血肉,怎么会是赢?
但此刻刘睿影仍能站在这里,还笑得出来,就是赢。
他选定的地方,是腋窝正中处。
然而高仁打出的这一枚算筹,却是奔着他肩头袭来。
刘睿影右手持剑,高仁攻其左肩。
为的就是让刘睿影闪身躲避亦或是挥剑格挡是露出破绽。
当右臂转向左肩时,总有那么一瞬会暴露出他腋窝正中处的要害。
高仁等的,就是这一瞬。
他的手中尚存两根算筹。
一根看似急攻,实则是要其露出破绽。
第二根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高仁没想到刘睿影却是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堪破了自己的谋划,硬生生的忍耐着算筹穿骨的伤痛,右手的剑却是都纹丝不动。
“我现在倒是有些敬你了,我为先前对你的态度感到后悔。”
高仁说道。
甚至站起身子,对着刘睿影鞠了一躬。
“不必。”
刘睿影说道。
这两个字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能尽力说的平稳。
左肩的伤口处,鲜血汩汩留着。
以那处血洞为中心,逐渐蔓延开来,形状像极了一朵正在凋零的牡丹。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其余的算筹全部撅断吗?”
高仁问道。
刘睿影摇头表示不知。
他说话向来都是自问自答。
根本也没有必要去搭腔。
“因为我也在赌……最开始觉得一根便已足够,后来觉得还是稳妥些,这才给自己留了两根。但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或者说低估了你。”
高仁说道。
话音还未落下,却是响起了一阵掌声。
高仁把剩下的一根算筹叼在嘴里,鼓起了掌来。
“啪啪啪”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后半夜中尤为刺耳。
四下里空空荡荡的,但却又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回响。
刘睿影心中有股深深的无奈……
对于一个实力远高于自己的对手,这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他几乎否定了自己的一切。
转头把目光抛向了老板娘的客栈方向。
这里根本看不见一丝光影。
但刘睿影知道月笛,晋鹏,以及孙德宇,还有震北王上官旭尧他们都还在店中。
这是他仅存的希望和寄托。
也是此刻他心中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神明。
高仁却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刘睿影能感觉都他正在酝酿着什么,可是他却没有萧锦侃的本事,算不出来。左肩出伤口的疼痛却也令他的思绪极为卡顿,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来思考。不过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放任自己,如果不能料敌先机,那死的定然就是他自己。
其实高仁的想法并没有刘睿影认为的那样复杂,难以捉摸。只不过是玩惯了鹞子的人被麻雀啄了眼,都会有些不习惯罢了。高仁虽然没有得到至高阴阳师——太白的传承,但他的身上也有股子异常偏执的劲头。向来都是他算计别人,而方才却被刘睿影看破了算计,于情于理却是都无法让他咽的下这口气。故而手中继续把完整仅剩的一根算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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